当时,医院里恰巧是小七陪着Soon,听到了Soon几乎发不出声来的哭喊,还有那句“我就不是你们儿子么,你们想我死么”。
小七说这些事儿的时候,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眼神颇有些沧桑,程逸只是默默听着,任由某些让人不舒服的情绪,像是又吸到了水的海绵在身体内慢慢膨胀,慢慢熟悉它,控制它,再将它压抑在心底。
所以,并不是圣父情节发作,程逸认为自己只是想要彻底脱离心底的泥潭。
从训练室出来,程逸回房间睡觉去了,下铺的小七已经均匀地打起了呼噜,程逸爬到上铺,窗帘缝隙透进来的路灯光芒映照在他眼底,他眨了眨眼睛,慢慢闭上眼浅浅睡去。
此时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不远处的别墅里,凌泽燃却是彻底无眠,他披了件羽绒服,站在阳台上抽着烟。
手机都已经被捏热乎了,凌泽燃却依旧一遍遍看着微信的聊天记录,锁紧了眉头,苍蓝的烟雾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间。
屏幕上是和赵和平聊天的界面,这兄弟今晚值班,仔仔细细又帮着查了查程逸,消息还是一队在会议室开会时发来的,凌泽燃当时心态就有点儿崩,但还是撑着好好开会,承担一个队长的职责。
——愿世界和平:老凌啊,你说程逸从B大肄业,原因我也查出来了,他一直没参加答辩,他们老师还报警说人失踪了,警方当时立案了,但很快就撤销了,程序什么的应该都没问题
——愿世界和平:我找了五班的那兄弟,他跟我说程逸家里条件不好,一直跟着他爸,他爸喝了酒就有点那个,喜欢打骂孩子,班主任为了这事儿请过他爸,结果他爸把班主任都给打了,你别说,这爹当的也真是操/蛋
——愿世界和平:然后,还有就是,那个,程逸他爸被小混混砍死的案子,报案人就是程逸他自己
——愿世界和平:还有他妈的事情,我查出一点,我也不是很确定,但程逸毕业答辩失踪的时间,他妈买了去B市的机票
——愿世界和平:我不太确定程逸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老凌,老凌你还在不在
——愿世界和平:卧槽,人呢,你别吓我
——Ling:我在,刚在开会
——Ling:抱歉,没来得及回复,电话方便不?
这就是最后一句聊天记录,时间在凌晨两点,那之后,凌泽燃就叼着烟和赵和平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又知道了一些细节,比如程逸从高一开始就是全年级第一,从来没有变过,比如程逸不光寒暑假就连周末都得去打工挣钱,比如程逸定的校服永远大两码,头发也永远偏长,眼镜架子都坏了,透明胶缠一圈还能继续带,又比如,程逸他爸曾经喝醉了,来学校门口堵人,当着老师和同学的面就要揍人……
听到这里,凌泽燃深吸了一口烟雾,他终于知道那要命的熟悉感到底来自哪里。
如果没记错,那应该是高二,夏天正热的时候,凌泽燃打完了篮球,满身大汗地骑自行车准备回家,在校门口遇到个醉汉要揍一个穿着校服的同学,保安和老师根本拉不住人,凌泽燃直接把自行车就扔那男人身上,当时被那男人按住揍了两拳的人,长长的刘海,宽大的校服,死板的黑框眼镜,却也掩盖不住那双漂亮的眼睛,黑亮亮的,像是润着水。
凌泽燃深吸一口气,一手捂着脸,声音哑的有点厉害:“艹,我他妈真是个傻逼,不折不扣的。”
赵和平:“老凌?你别介啊,我都不敢跟你讲了……”
凌泽燃揉了揉眼睛,想到了程逸那双眼睛,心里就觉得又软又酸:“你说我怎么就没早点想起来他是谁,明明早就见过他了,还一起读了三年书,我他妈……”
凌泽燃说不出话来,简直要被自己气晕了,忽然就很想时间能够倒流,回去看看那时候的程逸,跟他说自己喜欢他,想要陪着他别那么辛苦。
“好了好了,你也别想太多,”赵和平安慰两句,“我这边也是能查到的就这么多,你不是说感觉程逸有点奇怪么,他可能还发生过什么,唉,我也不懂要怎么追男人,反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作为一个钢铁直男,赵和平能说这么多已经是尽力了,凌泽燃只是谢谢他,两人又聊了聊便挂了电话。
那之后,凌泽燃便一直在阳台上抽烟,他脑子里有点乱,一会儿是OH no月底就要退役了,一会儿又是程逸看着他的眼神,反反复复恍恍惚惚,最后只定格在了记忆里那个模糊的身影上。
“到底还有什么事儿?”凌泽燃把最后一根烟掐了,自语道:“为什么上次那眼神那么绝望,到底发生过什么,还要骗我是二中的……”
又站在阳台上吹冷风,思考了好一会儿,凌泽燃没有得到任何答案,他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而发疯又吹风的结果是,第二天一早,WAKA战队健康强壮的队长Fire发高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