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于儿神！”涂知学兴奋地喊道：“……这么多！我以为这里只有三四条。”

这些于儿神浑身珠光宝气，左右手臂各缠着五彩斑斓的毒蛇，见着有人来了便纷纷回头，在发出一阵怪叫后迅速藏进水里，只露出脑袋来望着船上的人。

船身倏然下沉一瞬，原来是经过一道矮坡，玉寒声没坐稳，身形晃了两晃，被时惊反手一把抓住小臂，整个人被迫扶住面前的扶手。

“师尊，小心些。”时惊笑吟吟地看着他，眸光温柔得一片潋滟。

那人表情寡淡：“无妨。”

过于昏暗的环境会降低人的警惕，时惊悄悄地往他那边挪了挪，玉寒声也没有所反应，随着船身的前行，他们逐渐进入到一个漆黑的山洞中。

山洞中同样兽语呜呜，黑暗中石壁上都是微弱的光芒，成双成对的，应该是某些禽类的眼睛。前面仍是不见一丝光亮，所有人不知要走多久，干脆四下张望，倏然石壁上的烛火亮起，光线仍旧微弱但也够模模糊糊地看到周围的景象。

许是这里光线太过昏暗，反而令玉寒声有所警觉，他不是没发现时惊的小动作，此刻他的心跳得很快，想往相反方向移动但旁边还有其他学生。联想到昨晚对方的表现，玉寒声不敢再继续细究下去，生怕最后会发现什么埋在深处、难以启齿的秘密。

船只又往前行了一阵，他们忽然感觉船舶颠簸，原来是他们走到一个上坡，这会儿船身沿着上坡缓缓爬行，坡度陡峭，一行人不得不挨得更近了些，同时抓紧了面前的扶手。

随着船舶爬得越来越高，他们逐渐看到不远处传来的一片亮光。

“要下去了！”玉寒声听着旁边有学生兴奋道。

于是他们便在一片尖叫声中骤然下坠，船舶掠过水面溅起了大片水花，失重的感觉让人感到刺激而紧张。冲下山坡时，船上所有人被淋了一身的泉水，时惊和玉寒声他们坐在最前面，几乎被淋个通透。

玉寒声猝不及防，有些水甚至灌进了口中，从船上下来后不住地咳着，眼角都是红红的，头发湿哒哒的也显得十分狼狈。而时惊站在一旁不住为他拍着背，一直低声问他有没有感觉好些。

下一刻，玉寒声慌忙躲过了那人的抚慰，随着时休他们走开了。

时惊冷不丁地被抛在那里，疑惑的面孔更多的是迷茫与无助。

他们被淋了一身水后马上去了“蜀道难”，坐在滑行轿辇中在山道来回穿梭，猎猎山风从他们耳畔擦过，等到玩儿过一圈回来，一行人的衣服早就被风刮得半干了。

也正因如此，玉寒声当晚便发起热来，身上跟被火炭滚过似的，骨头痛得寸步难行。

好在涂氏的府邸离回清倒影不远，涂知学连忙腾出一间客厢，再找来府中御用的大夫来为玉寒声开药。

来来回回被他这么一折腾，时惊早没了继续玩的心思，二话不说就要一直陪在玉寒声身边，端水喂药，蘸过凉水的帕子一直贴在玉寒声的额头上，伺候得面面俱到。

玉寒声昏昏沉沉地睡了两个时辰，再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他刚发出一点动静，时惊便闻讯匆匆来到床边。

“师尊。”他的眉头一直蹙着，看见玉寒声清醒了，话语间都是浓浓的担忧。

“水……”玉寒声哑着嗓子说着，对方忙去端了水来，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拿着水碗一点一点地喂他。

诸如“你怎么在这里”这种问话，玉寒声是断断不忍心再说出口了，犹豫再三，他还是小声地道了句“谢谢”。

“您这两日好好歇息罢，药长生前辈和其他师长可以替您。”时惊接过碗放在桌子上，又折回来陪着他。“那我便不打扰您休息了。”时惊看玉寒声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仿佛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浅思片刻决定离开：“晚些时候我会给您送点粥和青菜来，您或多或少吃一些。”

玉寒声道：“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

“就吃一点——”时惊的音调骤然拔高，随后又很快降了下来。

他的话语礼貌而谨慎，仔细听甚至还带着点乞求，一腔关心硬是被他生生闷在心里。他怎么舍得离开呢，他多想一直守在这里，这样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便能第一时间掌握，不会让对方皱起半分眉头。

时惊将木凳挪到玉寒声的床边，将重新添好的白水摆在上面，方便那人随时醒来就可以喝到。随后他观察玉寒声片刻，轻轻地退了出去。

房门被无声掩上，时惊才转过身来靠着墙壁，无助地长叹一口气。

师尊一定察觉了，他这样想道。对方从清晨起就对自己不冷不热，失落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第一次感到心口隐隐酸胀，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十四岁到十七岁的时光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韶光虚虚实实，在他脑中不甚真切。

他就是想把最好的交付于那人，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对那人的爱慕。

可理智告诉时惊，他不能。

·

到最后，他也只能用敬意来掩盖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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