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长生笑嘻嘻地打开条子,不过指尖一点,一幅动态画面便跃然于纸上,正是时惊和玉寒声!
“喔——”大家发出意味深长地感叹,这才纷纷聚焦于时惊和玉寒声。
“据了解,今日午后,‘点兵平戎’公子时惊和一名陌生男子齐齐出现在南天门,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药长生整个人都兴奋了,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亢奋:“天啊,这名婴儿是什么来头?他的父亲是谁,母亲又是谁?!父亲是‘点兵平戎’公子时惊吗?母亲是——唔……”药长生打量着玉寒声的容貌,眉头突然跳了两跳,随后他将视线收回,转而又扬高声音。“一向冷漠的公子时惊,什么时候春心萌动、芳心暗许的呢!?什么时候结出的爱情果实呢!?多少名门世家王公贵胄的千金要为之哭泣,这简直是我有史以来遇到最……”
画面中药长生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时惊的脸色精彩非常,玉寒声恨不得将自己缩到无限小,逃避这本不该发生的一切。
“时小公子,我突然尿急!失陪一下,你在这里等我。”玉寒声将时惊等人扔在这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司命居。
他不知行了多远,确认后面没有人跟上来,这才转过身准备继续走——
“你吓死人啊!”药长生的脸赫然出现在他面前,玉寒声不住地拍着心口,出声埋怨道。
“你才要吓死人了!”对方拉过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拽到附近没人的假山中央,打量他半天,压低声音质问着:“从你进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胆子也太大了!?”
玉寒声干笑两声:“我这是有特殊情况……”
“什么情况?”药长生呵呵一笑:“帮着来找亲妈,还是来给时惊做小?”
玉寒声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抽进南天门的牌楼上:“我们就是把阿昭交给司命星君抚养而已!”
闻此,对方后退一步,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他,慢悠悠飘出一句:“时惊的俸禄养不起孩子吗?”
“……”
半柱香后,经过此地的神仙都说在假山群里隐约听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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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疯了,”药长生搓着手,在玉寒声面前来回徘徊:“时惊他只是自主封闭了记忆,不是真的失忆,说不定他哪天哪根筋搭错了,‘叭’地把记忆打开,你就完了。”
“他暂时还没这个想法和能力,”玉寒声无力道:“再说,他也不认得我这张皮。”
药长生连连摇头:“真佩服你个胆大包天,当时画皮画什么不好,非把这张皮画得跟小时惊差不多,搞不懂你玩儿什么‘离开后我活成你的样子’……时休认出来了没?时星遥呢??”
见玉寒声摇摇头,药长生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来。“那云中镜呢?”他倏然又想起来:“镜子里有你俩全部记忆,他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的,”提到这面镜子,玉寒声不知为何心跳蓦然慢了一拍,但仍是笃定道:“他没有接触这面镜子的机会。”
药长生仍是喋喋不休,似乎借机在回味先前的事:“他能从先前闭塞的状况脱离,有很大一部分功劳是你,甚至要全都仰仗于你,那会儿你俩真是郎才女貌——不是,我的意思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应该知晓你跟饕餮走了后,他的性格骤变罢?但凡他知道你回来了……”药长生停顿片刻,之后没有再往下说,而是打个哆嗦,似乎凛锋冰冷的刀刃和那人阴鸷的眼神就在自己面前。
“他不会知道的。”玉寒声沉默半晌,仍是坚持。
对方用颇为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你当这么多年你教出个傻子?”
玉寒声顿时哑然。
“可我就想回来看看……”静默之后,他感到胸口发涩,声音倏然沙哑:“我只是想回来看几眼,我没别的意思。”
药长生看他这样,一腔话全都哽在喉咙里。
“饕餮死了以后我一人躲了很久,那群余党发疯似的到处找我,但魔波旬不露面,他们那帮人后来没过几年气数也尽了……我在魔界这些年,魔气早已深入我的体内,不知我还能坚持多久……我以为过来悄悄看上几眼就好了,但到后来我发现事情脱离我的控制。尤其是……”玉寒声蓦然清了清嗓子,眉宇间都是抹不去的哀愁:“我今天看见了江逾白。”
“什么?”药长生愣住:“他没死?”
“饕餮死后他窜得比谁都快,没人能找得到他,不知道是不是去投奔魔波旬了。我本来再过两日就要找个机会走掉的,可我改主意了。”说到这里,玉寒声发出一声冷笑:“在魔气完全将我吞噬之前,我必须先杀了他。”
——譬如欲界诸神力,天魔波旬为第一。
这句话在仙界众神中已然极为熟悉,但因为很少有神见过此魔,所以大家都认为这句的真实性有待考证。
大概数千年前,元始天尊一掌将魔波旬劈得灰飞烟灭,魂魄碎得再也拼凑不齐。多年来一直有各种魔物在尝试将魔波旬复活,可试了大概千百种法子,他们也只是做到将其微弱的灵神转接到一具肉身上。
魔波旬的灵气太弱了,导致那具肉身在魔界长眠了很久,后来便再也找不到踪迹。期间有大量魔物作祟,唯独不见魔波旬的影子。所以几千年来,诸多新生代的神灵中便有人提出质疑,认为魔波旬从来不存在,即便存在,也早就被元始天尊消灭了。
药长生盯着他:“你也相信那玩意儿的存在?”
玉寒声点点头:“至少在我跟着饕餮这几年中,他从未停止过找魔波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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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药长生分开后,玉寒声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一个人慢慢地走着,方才的声音回荡在耳畔。
——我知道他有新的生活,有家人还有朋友,但我还是要回来看看。
终于,玉寒声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我想他。”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他足下好像踏过了千万寸光阴,当年的话又回响在耳边:
“能干这件事的人有很多,玉帝为何偏偏选择了我?”
男人的话缓慢而低沉,一字一句在玉寒声的心头碾过:
“吾只是觉得……你更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