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他可也是个热血沸腾,高呼绝不改初心的学法的小青年,哪想最后他也没能从诡谲泥淖里不染一尘的出来。
此后,有段时间席卫城听到了一些于他不利的风声,他预判精准,反应神速,不愿承担未来意外的风险,于是果决地携席家主要的心腹旁支去办理了移民手续,席澍清则选择了保留原籍不动。席卫城在国内的那一大摊子事儿彻底处理好了后,席澍清也再无后顾之忧,安心的填补遗憾,研究理论知识去了。
论魄力、论胆识、论玩弄权术、论高瞻远瞩的判断力等等,席澍清觉得自己愚笨,样样都没得到席卫城的真传。
外头的人畏他惧他又总是想方设法的接近他,他作为他的亲儿子,敬他爱他,却是总想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靠近了容易被灼伤,离远了是漠不关心是不孝,只有他自己明白,跟他父亲唯一的相处之道,就是他们作为独立的个体,各自成为自己,遥遥相望即可。
所以,他跟喻熹说,一山更比一山更,成为自己,成长的原动力应该源于自己,而非仅仅是源于身旁一座高山带给自己带来的紧迫感。
......
褚陆之所想,席卫城
脾气不大好和不待见小辈其实都不属实。
脾气大即使再有本事都难成大器,难登大雅之堂,席卫城能有今天的成就,有耐心、脾气耐磨是很重要的因素。
江山代有才人出,这天下早晚是属于后生的,谁能长生不老啊。不待见小辈,小辈前面应该加一个限定语,不待见冒冒失失的小辈。
他不愿意见褚陆之只是因为褚陆之不懂他的规矩。唐朝一个小有名气的诗人相见当朝宰相,都要递诗书再多方找人几经引荐,就算找到诗仙李白都不一定见得着李林甫、张九龄等的宰相。同理,像褚陆之这种冒冒失失递名帖,也不说清来意的小辈,一天到晚多得去了,席卫城要是都见上一见,没准会有生命危险。
席澍清之所以会笃定地告诉褚陆之他父亲能接纳喻熹,是因为,他身边有一个他父亲最忠心的耳目。
宋应雪已经帮他做好铺垫了。
如果完全接纳不了,宋应雪对喻熹也不会是那个态度。
席澍清一周前去探望席卫城的时候就试探过他。
那天晚间他去席卫城的卧室,山间的夜晚有凉意,睡觉无需开空调。席澍清支开值守的家仆,悄声入内。他看席卫城用薄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忧心他可能会热,不知怎的席澍清也有点紧张,他随手拿了把陈列的古玩折扇学孝子黄香,坐在床边,用折扇轻轻地扇着席卫城翻过身去的床面。
席卫城年纪日益加深睡眠质量也大不如从前了,他当然没睡着。
他感觉到颈后一阵阵的凉风,片刻后还是说:“阿清,夜凉如水。”
他的意思是他不热,让席澍清别扇了。
“我心炽热,想必您也是吧。”席澍清没有停下手头的动作。
夜凉如水,淡漠如心;这句诗出自明冯梦龙的《醒世恒言》。淡漠如心也可用作形容词,席澍清稍作修改化用。
两人都是文墨高手,席卫城当然懂席澍清在表达什么。
直抒胸臆了这都。
他先幽幽地小叹了口气,叹音落下后的那一刹席澍清整颗心差点没绞扭成麻花。
“你得闲了就把那孩子带来我瞧瞧。”
姜还是老的辣,他什么都知道。
“是。”席澍清牵起唇角也放下了心。
他轻慢起身,摆放好折扇,准备退出卧室。
席卫城还是未翻过身看他一眼,但是他说:“山间夜深露重,你将被衾盖好些。”
“嗯。”席澍清顿住,轻声道:“晚安。”
等席澍清出门轻带拢门的声音结束消失,席卫城才坐起身,拉开床头的琉璃灯盏,抽纸巾贴着擦了擦眼角。
如果非要着魔,那这一次,我选择陪你一道着魔。
这辈子累了,下辈子再斗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