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婻表情痛苦，却是闷声不吭，而后只见一层白光顿时弥漫全身，黑色气流猛地被震散，短发青年立即身形急转，竟是朝着混元袭去。

霎时间，高塔之地黑芒与白光交织，两种庞大的力量直接震开了周遭的瓢泼大雨，使得此地成了一块特殊的区域。

霍艾站在下面看着天上两道身影没有用实打实法力的比拼，双拳紧握滴血而下，双目更是赤红。

灵气透体而出，如海浪一般朝着前方熟悉的身影翻涌，霍婻喃喃自语：“你说你不会输。季濛，你说过你不会输的。”

——如果还需要时间，我来帮你争取。

身形极闪，记忆中大道所教过的招式尽出。

移山倒海、阴阳轮转，都在这一方天地中，在对手的法力中化为乌有。

果然还是……不行吗？

对上那双溢满悲伤与绝望的双眸，混元莫名觉得有些烦躁，动作间竟有了些许迟钝。

混元清楚这是季濛的情绪在作怪，可又能怎么样。

不再用戏弄的心态来应付霍婻的招式，一呼一吸间，不过就是再探手一抓，霍婻的招式蓦地消散。

这个半身被束缚在一双无形的大手中。

全身渗血，虽忍住惨叫，却是痛苦万分，最后被折磨片刻后，瞬间炸裂而亡。

从空间缝隙出来

的沈蕴和抱着赵晗，就算被解救了下来，赵晗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而站在沈蕴和身后侧的一道黑衣人影，也是霍婻熟悉的人——来自鬼界地府的宿逸仙。

“谁让我多管闲事呢，救了沈蕴和一回，他却一点都不配合，不论我如何说甚至还把他绑起来，甚至还还要和我决斗，这人说什么死都要回这鬼地方。”宿逸仙来到人界，一脸不满的样子，对于霍婻见到他的疑惑给了一个解答。

至于作为鬼差绝不能出现在人界的规则，宿逸仙表示这件事成为代阎王的颜判官很清楚，但并没有制止自己。

“虽然人界与鬼界在不同的地界，但再怎么样也都是在空间内。颜判官发现人界有些异常，通过调查查到了这个地方有些诡异的气场波动，当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是派我来这个地方查看查看。”

结果就发现沈蕴和自投罗网这回事了。

宿逸仙撇了撇嘴，姣好的面容就算是做出了有些气恼的表情也格外动人。

只不过，现在并非在和沈蕴和争辩的时候。

宿逸仙叹息一声，噤了声，不再说话。

显而易见，此时此刻，沈蕴和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人对他而言异常重要。

沈蕴和心如刀绞，让自己的动作轻而又轻，赵晗在他怀里动也不动，他害怕极了，嘴里轻唤道：“赵家主……赵家主……赵晗，我来了……你醒醒。”

“让我来吧。”霍婻意识到半身已经因为混元对霍艾的杀意而现身，呼出一口气，对惶然无措的沈蕴和道：“沈蕴和，我有办法治愈他身上的这些伤势。”

沈蕴和愣了愣，听到霍婻这么说，没有丝毫犹豫，将所有的希望也都寄托在了霍婻身上。

见到赵晗的第一面，霍婻就发现纠缠赵晗的混沌与季濛的有些不同。

如果说季濛内府的混沌是一点点壮大，最终发展成与自身根株结盘，只能压制而无法驱逐的存在，那赵晗内府里盘踞不去的混沌，更像是从一开始就强大无比的猛兽，在里面搅得天翻地覆不说，更是破坏了赵晗作为修行之人的根源。

所以，现在赵晗的内府可谓危如累卵。

而且就像是混元在赵晗内府刻意设下了一道禁制，只要霍婻输送了灵气，那些灵气就会这道禁制阻隔起来，完全无法起到治愈赵晗的作用。

所以现在第一步，先要将赵晗内府的混沌连根拔起。

但是赵晗现在身体太弱了，只是稍微的与混沌相斗，赵晗的性命便会危在旦夕。霍婻的一只手探到赵晗的胸口，选择了小心谨慎地一步步，如履薄冰似地分离起那些混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正当混沌即将彻底分离之际，霍婻突然感受到半身的崩溃，不过就是那么一会儿竟然就惨败死亡，随即牵连到霍婻的元神根本，让其神魂震荡，七窍流血险些跪地。

霍婻踉跄地站稳，却还是止不住一口血一口血喷出。

鲜血落在赵晗本就染血的胸膛，霍婻并没有停下动作，咬牙继续。

外面的半身本是比塔内的霍婻更强大的存在，硬要说的话，半身更像是真正的霍婻，塔内的霍婻才是分神而现的半身。

所以此时塔内真正的霍婻半身，不过是靠着灵气在支撑。

当最后一点混沌与其他被霍婻汇集的黑暗物质融为一体，霍婻随之将其从赵晗内府扯出，一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圆球漂浮在赵晗胸口。

黑色圆球继续挣扎，想要逃离霍婻的掌控。

霍婻释放出一丝灵气，包裹住这团黑色圆球，当圆球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落在下后，霍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沈蕴和知道霍婻尽力了，口中说着感激霍婻的话，在看到赵晗胸口有了起伏后连忙拿出一瓶丹药，将丹药化水之后包裹在法力中，然后送到赵晗嘴边。

但赵晗连张开嘴唇的力气也没有。

“赵家主，不得已。”沈蕴和将药水送到自己嘴边，强自镇定，一口吞下，然后低头将药水送入了赵晗难以张开的唇里。

“丹药是没用的，赵家主的内府已被混沌之气破坏，加上镣铐里银针上的毒，只有继续用灵气……”一口血涌上喉头，让霍婻停下说话。

自己都已经是即将飞升的上清境了，面对混元竟还是这么凄惨。

霍婻闭上眼，重新睁眼后，急躁从脸上消失，只剩下沉着。一股灵气汇聚于指尖，轻轻一点，点在一息尚存的赵晗额前。

沈蕴和注意着赵晗的同时也关注着霍婻，当发现霍婻的身体趋向透明时，瞳孔瞬间放大。然而，即便如此，霍婻还是持续输送着灵气给赵晗，没有停止。

宿逸仙作为旁观者，实在是没有能做的事。作为鬼修，与人界修士的修行可以说反其道而行，他的法力对人修而言，就是毒药。否则，他的修为不差，倒是可以贡献些许。

沈蕴和本就因为赵晗的状态而惊惧不已，这下更是有些无所适从，眼眶通红，抓住赵晗的右手，也开始输送起了自己微末的法力。

眼睑颤动，一双眼眸缓缓睁开。

从前只有冰冷，这一刻寒冰完全融化，只剩下一份让沈蕴和心颤的波澜。

终于有了开口的力气，赵晗的第一句话却是：“多谢……不要浪费……你们的法力了……”

赵晗似乎用了十二万分的力气，抬眼，看向霍婻，再次道谢：“多谢……“

赵晗轻微地摇了摇头，看在霍婻眼中，也知道赵晗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

抬起左手轻轻推掉了霍婻的手指，光是这一个动作似乎就用完了赵晗所有的力气，右手无力地动了动，好似想要抓住沈蕴和放在自己脸颊的手。

如果是完整的踏入上清境的霍婻，又有足够安全且长久的时间，还能将赵晗从鬼门关拉回来。可现在霍婻连自身都难保，稳定神魂就已是艰难，实在是无法再拉住赵晗了。

沈蕴和一手环抱着赵晗，一手紧握住对方冰冷的手掌，想说什么，话至口中，又不知该说什么。

赵晗眼神有些茫然，似乎是看不到沈蕴和这个人。

沈蕴和紧握着他的手，将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旁：“赵晗，我在这里。”

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赵晗总算感受到了属于沈蕴和的温度，无比艰难地，一字一顿道：“你不知道……你不是自作多情……”

“沈蕴和，我也……”

赵晗一口气好似没有喘上，瞪着眼，哑声许久仍没有说完想说的话。沈蕴和等了很久，很久很久，当泪水模糊了双眼时，才意识到怀里的人已经没了气息。

……

“小晗哥，我喜欢你，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呀？”

记忆里，赵晗成为赵家家主不久，沈蕴和还是青春年少。将认真又期待的心情藏在玩世不恭的态度后，得来的是赵晗冷若冰霜地板着一张脸，转身就走的一个背影。

那时，沈蕴和赶忙追上前头的人，唧唧喳喳地在赵晗耳边说着其他的事。

然而这一次，沈蕴和却怎么追也追不上。

沈蕴和抱紧了赵晗冰冷的身体，泪水倏忽而下。

“宿逸仙，带沈蕴和快走。”霍婻咬牙吐出一句话。

宿逸仙没有迟疑，无需霍婻多说，他便拎了沈蕴和的

后衣领，提起对方，将对方和怎么都不撒手放开的尸体扔进了缝隙空间。

回头看向盘腿调息的短发青年，宿逸仙道：“要和季濛平安回来。”

话音落下，缝隙空间瞬间关上，白衣弥漫着黑气的身影陡然出现在房间内。

混元的手中提着气息微弱的白发青年，手指张开，白发青年猝然落在地上。

眼角轻轻一瞥，混元看着缝隙空间合上，也不追赶，反而是碾了碾脚下的那张脸，矮下身，盯着霍婻流血的眼睛，轻蔑一笑：“世界最纯正、最洁净的灵气之身，还不是被我踩在了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