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就破了点皮。”顾则笑把手伸到唐楚凡眼前,掌心对着对方的脸,“刚刚用水冲过来,没事。”
唐楚凡没坚持,把药箱盖上,塑料搭扣“啪嗒”一声,“不上药也可以,你说说你为什么离家出走吧。”
顾则笑把外卖下单,把手机放到一边,挑外卖的时候他半垂着头,此刻抬起头正视唐楚凡,之前的“好说话”和“落魄”荡然无存。
但是这种状态只存在了一瞬,下一刻,顾则笑的视线理科变得有些茫然,他想了一想,随意指了指茶几上的一本书,“这本书的封面,是什么颜色的。”
唐楚凡不明所以,听到这种无意义的问题下意识觉得他要灌鸡汤,有点不耐烦地揉了揉鼻梁,“紫色的,你想说什么?别说那些有的——”
不耐烦的话只讲了一半,因为顾则笑打断他,“我看不出来那是紫色。”
唐楚凡愣住了。
一些场景,原本没有被在意的事情突然被他想了起来:
那天过马路的时候明明看着红绿灯的方向却不知道灯变了。
看3D电影的时候比别人更加严重的不适感。
还有,入学体检的时候,在查验区比别人站得更久的身影。
……
“很严重吗?到了……”唐楚凡第一次觉得“色盲”这两个字这么难开口。
“还不至于,但也好不了多少,所有我喜欢的、感兴趣的理科专业全部被限报了。”顾则笑说得轻松,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看到那张《色弱限报名专业表》的时候心里有多崩溃。“你生物成绩很好,所以也知道,这个基因是由,母亲遗传给儿子的,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发现有这个问题,我爸觉得我妈故意隐瞒,骗婚,我妈不知道这个事情,他知道自己爸爸是色盲,她自己不是,觉得自己没有问题,不想承认自己是‘有缺陷’的那一个,于是两个人就离婚了,我妈主动放弃了抚养权。”
“别说了。”
顾则笑却好像听不懂人话似的,“我爸觉得选理科将来才有出路,明明知道我理科有一大把限报专业也坚持想让我选理科,甚至想让我把色卡背下来,这样高考体检就能蒙混过关——你大概不清楚,测试用的色卡一般就那几十张,外面可以买到,也可以记下图案和正确答案背下来。”
“别说了。”唐楚凡又强调了一次。
“我选文科的事情没有提前告诉我爸,他今天才知道,所以……”
“我让你别说了!”唐楚凡突然站起来,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发生了什么,暴怒的父亲把儿子关在家里,勒令他转到理科,儿子不同意,被打了一巴掌,反锁在家里。
顾则笑没有被他猛然站起来的动作吓到,坐在原位,动都没动一下,脸上没有任何难过的表情,好像他刚刚讲述的不过是他自己编出的故事情节。
如果真的是个故事,这个故事的作者大概会被拖出去乱棍打死。
色弱,色盲,完全不致命,要是不说,其他人一般都看不出来你有这个问题。发现色盲的英国化学家道尔顿如果不送自己母亲一双他以为是“棕灰色”实际上是过于鲜艳的樱桃红色的袜子,可能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是色盲。
唐楚凡突然回忆起生物课上老师讲的内容:
“患者常主觉辨色无困难,而在检查中发现。”
“是由某一种感光色素的缺乏引起的。”
“分为先天性后后天性,先天性色盲主要为性连锁遗传。”
“目前没有有效治疗方法。”
顾则笑也上过同一节课吧,他上这节课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
每个人都羡慕他理科好,可谁知道,原来理科好对于他来说是这样一种讽刺。
唐楚凡觉得光是想想就已经要窒息了。
两个人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外卖到来,顾则笑主动去取了外卖,把一串脆骨递给唐楚凡:“抱歉,让你听这么负能量的事情。”
唐楚凡伸手接过来,“也行,那我也给你讲一个。”
说完也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劈头盖脸地问:“你恐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