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和陆靖宇一起联合缉毒大队深入贩毒分子的巢穴抓毒贩的时候,面对一帮带着武器的亡命之徒,他也没害怕过。但是台下疯狂的人群让他感到一阵陌生的寒意。
他大学的时候喜欢看各种猎奇电影。此刻,他觉得自己和欧洲中世纪被绑在火刑柱上即将被烧死的女巫别无二致。那种古老蛮荒时代的原始恐怖此刻侵占了他这个二十一世纪现代人的大脑。
在梁文捡烙铁的短短几秒,陆靖宇一个眼神示意,一伙人迅速下到一楼,将杨永信和两名教徒制服。
“陆队,你可来了,我差点就成了烤全羊了。”赵一清边穿回衣服,边故作惊恐地拍胸口。
陆靖宇看了他一眼:“赵一清,你这辈子能有个正经的时候么?”
“可惜没能目睹大型烤全羊现场,真是遗憾。”程然笑道。
众人哪里料到这种变化,顿时一片慌乱。
杨永信被两名武警戴上手铐,牢牢束缚住后,惊愕的表情在脸上稍纵即逝。他很快恢复镇定,镜片后的目光如一道闪电扫视过台下的教众,道:“无知的罪人打着正义的旗号,违背神的旨意,天谴很快就降临了。兄弟姐妹们,是你们拯救他们脱离苦海的时候了。”
话音刚落,不详的预感笼罩了十几名武装的警察。台下的众人冲了上来,要从警察手中把被拷住的杨永信救出来。
台上的警察以及梁文都被逼到墙角,再无退路。赵一清拔出□□,挡在陆靖宇和两名压制着杨永信的武警面前,道:“谁再敢上前一步,我枪里的子弹可不长眼睛。”
前排的教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有些犹豫不决。杨永信却开口高声道:“不要畏惧,兄弟姐妹们,神偏爱他的孩子,才会给他试炼。通过试炼的人终将升入天堂!即便今日我牺牲在这里,神的光辉也会照耀虔诚供奉他的人!”
这句话似乎一根火柴投入油井,巨大的空间,黑压压的人群迅速燃烧起来,眼中充满了疯狂的火焰。
梁文看见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满脸痘印的青年拿出一把折刀,对着赵一清就要捅上去。人群将他们挤得无法动弹。情急之下,他伸手挡了一下,折刀深深地扎入他左臂。他闷哼了一声,冷汗从额头上沁出。
常年不见阳光的生活方式让他的肤色苍白透明,隐约可见清晰的血管。此刻大量的鲜血顺着手臂留下,甚是刺眼。
满脸痘印的年轻人没有刺中目标,满心只有愤怒,猛地拔出折刀,便欲再刺,却被赵一清用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晕在地。
只听炸雷一般,一声巨响在他们头顶上方炸开。青烟从赵一清的枪口袅袅上升。
“只要谁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你们的教主,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赵一清平素向来慵懒、放荡不羁,对什么都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此刻,他目光中的寒意让前面的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陆靖宇手中的枪抵着杨永信的后脑,走在他身后,将他当作挡箭牌。程然机智地拿丝巾堵住了他的嘴,防止他再信口传教煽风点火。
赵一清和程然手中拿着枪在两边开道,人群向后退去,留下一条路供他们行走。在陆靖宇的示意下,黄子澄和一名武警将行刺不成反被敲晕在地的痘印青年戴上手铐架了出去。
梁文跟在他们后面,由两名武警保护。赵一清回头看了一眼他一路流血的手臂,梁文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然而结结实实扎进去的疼痛让他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被赵一清看在眼里。
当晚,他们对杨永信进行了连夜审讯。
在几人黑脸白脸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连续轰炸下,杨永信终于招了实情。
杨永信,本名钱坤,2017年开始来到江城,假借传教名义敛财、贩卖毒品、走私人体器官,发展了大批“信众”,其中不少走投无路的人对他惟命是从,甚至愿意为他从事犯罪活动。
赵一清带着梁文去了医院,程然作为一名女同胞,在陆靖宇的强制命令下回去休息了,只剩黄子澄和陆靖宇作伴。
陆靖宇是最后审问他的。审讯室里弥漫着速溶咖啡的味道,陆靖宇双眼布满血丝,道:“除了你之外,这个教会幕后组织者还有谁?”
钱坤伸出食指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笑了一下,道:“控制一帮乌合之众,我一个人难道不够么?”
陆靖宇面对他这种打太极的方式,倒也不恼,淡淡道:“你后半生可以蹲在监狱里,给那些亡命之徒讲讲你的神,也省的我们做那么多思想工作。”
“陆靖宇警官,是吧?”钱坤显得更加从容淡定,“敢问令堂是陆振海么?”
“别和我来这套。这里是公安局,不是菜市场。你那些蛊惑人心的招数还是收一收吧。”即便嘴上这么说,陆靖宇还是有些吃惊一个搞邪教的居然知道他三年前过世的父亲的名字。
钱坤拿起陆靖宇面前的纸杯,喝了一口剩下的咖啡,幽幽道:“陆警官还是太年轻气盛。难道你不想知道令堂的死因么?”
陆靖宇神色一变。即便他立即恢复了平静,但那一丝表情的破裂还是没有逃过钱坤的眼睛。
父亲三年前外出查案,在山路上和一辆刹车失控的重卡相撞,车子坠下山路,当场死亡。肇事司机没有畏罪潜逃,而是主动自首,判了三年有期徒刑,赔款一百五十万。母亲从此一蹶不振,回乡下和外婆住在一起,养养小鸡小鸭,种种水果蔬菜,留下陆靖宇一人在江城。那年,陆靖宇刚从警校毕业不久,还是一名普通刑警。父亲的意外身亡成为他心中的伤痛,也激励着他时刻准备为自己的职业而献出生命。
而此刻,这个叫钱坤的邪教头子却让他对父亲的死因产生了怀疑。
“我父亲怎么死的?”他忍不住问道。
“看起来是一场意外,实则却不然。令堂挡了别人的路,自然有人要他消失。”
“你说什么?”陆靖宇额头青筋暴起。这三年来一直以为的真相忽然变得陌生起来。
钱坤道:“放了我,就告诉你。”
“做梦!”
陆靖宇心乱如麻,一边怀疑这是钱坤蛊惑他的手段,一边忍不住想探寻他口中的真相。
“陆警官,不要激动。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一家医院,找个我认识的医生给我开个检查证明,以我有急性心肌炎为由,取保候审就可以了,半点也不牵连你。你在文件上签了字,我就告诉你真相。咱们互惠互利。”钱坤开始循循善诱。
“不可能。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陆靖宇冷笑。
“你可以去查一下肇事司机,用你们今晚审讯我的手段来问问他。”
“在我查清真相之前,你就乖乖呆在这里吧。”陆靖宇结束了审讯,吩咐守夜的刑警看好钱坤,自己去档案室查三年前那场车祸记录。
肇事司机叫秦东升,是江城市益阳县伍元村人,运货途中刹车出了问题,将迎面而来的小汽车撞下山崖。现场完全符合他的证词。陆靖宇三年前见过秦东升。为了防止他徇私枉法滥用私刑,秦东升被关押在市局直接管辖的看守所。
这一夜,他躺在办公室的黑色沙发上,疲惫一阵阵袭来,头痛欲裂,却丝毫没有睡意。
天一亮,他就打电话到看守所,询问秦东升的情况。
“陆队,秦东升是癌症晚期患者,一年前已经死了。”看守所负责人张明说道。
陆靖宇脊背一凉,惊得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