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实际上，她正为自己刚下决定，要在今天戳破陈家云的谎言而心慌不已。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手按在桌子上，不住颤抖。

“秦瑞只来过活动室一趟，就是他摔你电脑那一次。就算之后你帮他点过外卖，这次选错了收货人，奶茶也应该送到他的寝室或者其他地方吧？怎么会送到活动室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订外卖的经历，经杨伊琳这么一说，也意识到了陈家云话中的漏洞，看向陈家云的眼神都充满探究，等着他的解释。

陈家云脸上淡定，提着塑料袋的手早已紧紧攥住，将塑料袋抠破一个洞。

“我临时修改的地址，没注意收货人是他。”陈家云道。

“添加新地址要重新编辑收货人信息的。”杨伊琳从来没有这样跟人面对面地对峙过，觉得自己手脚发软，只有把整个人的重量压在桌子上才能挺胸抬头地站在陈家云面前。但她不能在这里让步，只要她有一丝一毫的退缩，陈家云的气势就会毫不客气地压上来。

“对啊……”有人小声地在边上说道。

陈家云握紧拳头，他不知道为什么杨伊琳忽然这样针对他，但是他知道杨伊琳是那种看上去强势，实际上谨慎的女生，便露出不悦的神色：“你什么意思？”

陈家云的气势让杨伊琳有一瞬间的退缩，但她很快鼓起勇气：“我就是想问这个奶茶真的是你买的吗？”

“不然呢？”陈家云冷冷地反问。

杨伊琳道：“是秦瑞买的。”

活动室里轻微的讨论声里暗含着诧异的情绪。

陈家云冷笑一声：“你觉得可能吗？他买奶茶给你们喝？他是什么样的人……”

陈家云转移视线的无耻手段让杨伊琳鄙夷，她觉得自己获得了莫大的勇气，上前一步打断陈家云：“之前的桃酥也是他做的，那是桃酥，不是饼干。”

陈家云脸上一闪而过异样，随即眯起眼睛：“我不了解那些东西，只是按照教程上的步骤做的，所以不清楚它的专业名称。那是我前一天在家做的，你不信可以去问我家阿姨。”

杨伊琳摇头：“秦瑞用的白芝麻是熬过糖的，是我和烘焙社的朋友们一起亲手熬的。”

这时所有人都想起那天杨伊琳将白芝麻抠下来吃的那一幕，忽然明白了她当时的用意，陈家云也不例外。

难道她当时就意识到了？

可恶，陈年旧事她留到现在说，什么意思？

但他怎么可能在团队面前承认自己做过的事。

“开什么玩笑，你随口一说白芝麻是你熬的，就可以否认我的劳动成果吗？秦瑞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陆超不清楚？”他指了一圈的人，“他们有谁不清楚？你们都是亲眼看着他把我电脑砸坏的人！”

其他人这时候也想起那个晚上秦瑞极端的言行，一时无法判断杨伊琳和陈家云谁的话更可信。

“他不是把修电脑屏幕的钱还给你了吗？”杨伊琳问。

陈家云顿住。

“你的新电脑是你父母给你买的吧？秦瑞给你的5000块钱，成了你的生活费？”杨伊琳从书包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100元，走近一步，“你说他只给你4900骗你是5000，那这一百我替他补给你。”

无数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没有人敢出声。他们一边觉得杨伊琳没必要撒这种谎，一边又觉得陈家云不是杨伊琳口中这种人，纠结得很，不敢轻易站队。

陈家云霎时睁大了眼睛，挥开她的手：“你在说什么5000块钱？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瑞一个贫困生，你觉得他会拿出5000块钱赔我？”

杨伊琳义正言辞道：“正是因为他是贫困生，你拿走那5000块钱的时候，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不要血口喷人！”陈家云怒道，“秦瑞是什么人品你难道心中没数吗？！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说他的？最讨厌他的不是你吗？！要把他赶出团队的不是你吗？！”

陈家云的话让杨伊琳回想起自己曾经对秦瑞口出恶言的那一幕，又后悔又自责。

然而后面的那句话让她一愣：“我什么时候要把他赶出团队了？让他离开的人不是周老师吗？”

陈家云自觉失言，愣了一下，立刻改口道：“他离开的人是周老师，但不就是因为你们的态度，周老师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的吗？”

杨伊琳觉得哪里不对劲，问他：“你是不是跟周老师说让秦瑞离开团队是我们的意见？我就觉得很奇怪，周老师这么一个会息事宁人的人，居然会赶秦瑞走。他之前还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希望秦瑞离开团队，我以为他只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原来……”

小动作被识破，陈家云脸上一闪而过不知所措，但他立刻又反驳道：“你在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

然而刚开口，他就发现，自己的语气没有之前坚定了。

杨伊琳顺势而上：“为什么你不知道自己点的奶茶是哪家店的？为什么你的订单上写的是秦瑞的信息？为什么你做的桃酥用的是我们烘焙社的白芝麻？为什么秦瑞分明赔了你修电脑的钱你不跟我们说？为什么你不让秦瑞去实验室？为什么你会说是我们让秦瑞离开团队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能解释吗？”

“……”陈家云愣了一下才道，“我当然能，我都能解释。”

尽管他还在为自己辩解，他察觉到，身边的人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和之前不同了。

每一件事情，他都可以单独辩解，但是那么多连续的事件凑在一起，哪怕都是假的，都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会让人产生动摇。

更何况，每一件都是真的。

连他自己都没信心说服别人，这一切都是巧合。

身边的人冷漠的眼光让陈家云第一次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那么得脆弱，以至于他一直以为牢牢掌控在手的人，会因为几袋奶茶的意外就轻易地站在怀疑他的那一边。

从人人敬仰到受人鄙夷，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

他不相信自己好不容易稳固的团队就这么不堪一击，挣扎着转头问杨伊琳：“难道你要否认，所有人的付出吗？”

每一次他说这句话都是在提醒他的队员们，和他站在对立面的人是在否认他们的劳动成果。

每一次，这句话都能起效，让团队成员们坚定地站在他的身后，维护自己付出的同时，维护他的领导地位。

然而这一次，再没有人应和他，再没有人站在他身后支持他。

他诧异又震惊地转头，只在他们眼中看到失望。

杨伊琳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拎起包：“我会去找周老师说明情况的，你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