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一本正经道:
“因为苏长青戳中了我的心思,我恼羞成怒。”
然后看见秦歌脸色发青,突然失了言语,不禁试探地追问:
“你也是这个原因?”
秦歌原本是独生子,万千宠爱于一身,性子高傲自我,特立独行惯了,不谙交际所以圈子很大但知己很少,有时候难免有“自私”、“冷漠”……这样的毛病,而南国不太一样,他天玩儿,为人处世率性而为,所以经常顾不及他人的感受。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他家境平庸,在错综复杂的大城市里是不大敢管闲事的,因为怕惹祸上身。
这在苏长青口中评价为“冷漠”,其实是一针见血十分精准的。只是他们对苏长青付出了真心好意,所以无法接受苏长青这种类似于“不识好人心”,令人寒心的评价。
虽然寒心,但苏长青的人格魅力太过强大,骨子里无法磨灭的崇拜让南国不会给苏长青脸色,即使生气也是生闷气,事后还会痛定思痛地反省。
南国认为:苏长青没有错。
“我一定有时候冷漠了……”
……宿舍长才这么评价我
自言自语的声音很小,但秦歌耳朵尖听到了,顿时克制地一声讥笑。
下午三点,觉得饿,下床觅食。
手机铃响了
“妈——”
跟往常一样,接通电话,边咬住小面包的包装袋撕开,边口齿不清地问:“什么事儿啊?”
那边儿母亲的声音吞吞吐吐:“你赶紧回来吧……”
“哦我明儿的票,晚上就到家了。”
“不是……唉,你爷爷病危了……”
小面包“咕噜噜”掉到了桌子上
一股猝不及防的血气窜上脑门,霎那间头昏脑胀,憋得脸颊滚烫,心跳失了频率。
懵懂空白的脑袋有种轻飘飘的不真实的感觉,只是说:
“好好,我马上改签,这就回家。”
——不可能?!!
明明前天昨天晚上都给他打电话,怎么会突然病倒?还这么严重,要他赶紧回去见爷爷最后一面。
南国觉得蹊跷,立即给堂兄南宇打电话:“喂哥,你知道咱爷爷……那个病危了么?乍回事儿啊,这么突然,我都是懵的。”
堂兄也是迷茫的声音:“我也不知道啊。我妈具体没说,就是催我回去。我正赶车呢。我看咱家群里的消息,说爷爷上午身体突然不舒服,可能严重了吧。当时我就想回去,可我妈说没事儿,别来回折腾了,结果刚才就打电话让我回去。”
“那行,你去赶车,我也收拾收拾赶紧回家。”
南国挂了电话,点开12306改签票,突然感受到两束火辣辣的视线,下意识抬头,发现沈荼不睡了,正坐在床上俯视着他,秦歌保持喝水的动作也一脸凝重地看过来。
“哎呀没事儿,我上高中的时候爷爷住院,病得特别严重,这都挺过来了。初中也是。这回啊应该也是虚惊一场,暑假你们都看到了,爷爷身体贼好,贼精神。”
他像安慰室友们,也像安慰自己,甚至没拎装零食的行李箱,将钱包身份证丢进背包就匆匆出了门。
又惊又急,又恐慌……
——与此同时——
苏长青对此一无所知,带祈慕之去新一食堂喝粥。
“先吃点儿垫肚子,等给你换了这身行头,咱们去吃啵啵鱼。”
新一食堂的粥是最多花样儿的,买了南瓜粥。
“放糖么?”
祈慕之佝偻着背缩在椅子上,两只黑漆漆的大眼睛赤1裸1裸地打量来来往往的学生。他现在的模样就是个邋里邋遢的乡下土包子,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并不惧怕生人,有胆子大的小姑娘上前打招呼:
“你,你好呀!”
祈慕之仍直勾勾盯着,小姑娘脸颊通红,问:“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苏长青打饭回来,祈慕之就伸骨瘦的手指戳小姑娘的脸,扭头冲他说:“你没有她漂亮。”
苏长青:“……”
祈慕之:“……但你闻起来香香的,很好吃的样子。”
小姑娘:“……”
苏长青委婉地表示:“那是香皂的味道。”
于是,祈慕之不吭声了,埋头喝粥,看上去有点儿小孩子耍小脾气的意思。
然后,俩人跑去理发店,20块钱将祈慕之乱蓬蓬的头发剪成了毛碎,露出苍白削瘦的五官。
苏长青捂脸没眼看
眼窝深陷、肤色青白,浓重的黑眼圈跟黑漆漆又空洞无神的大眼睛,看上去一副颓废的死宅样儿。晚上穿个白大褂子出门,铁定被当成飘荡的孤魂野鬼。
一同走出理发店的时候,祈慕之突然想通了一样,不闹小性子,两道寂灭的目光没有一丝波澜地盯住苏长青,仍是有气无力的声音问:
“我要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