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叫请我喝？”他冷冷道，“如果是请，我喝不喝在我，如果强迫我喝，就别玷污了请这个字。”

“你说什么！？”

“你这不要脸的臭戏子，敢这么跟参谋说话？！”

“上次要不是司令饶你一条命，你早就死了八百回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下三滥！”

东方参谋云淡风轻，一副屁事不想管的样子，明明这茶是他送的，由头也是他挑的。

孟希声白皙的面皮绷紧，他不习惯与人骂脏字，尤其对方骂了一阵后，脏字还蹦得越来越欢了。

沈宴看孟希声受了委屈，便替他骂，他以一对二，回嘴不够快，落了下风，拿眼睛至少瞪了方无隅十几下。

要论骂人，沈宴虽不愿承认，但心底还是认方无隅第一的，方无隅说着喜欢孟希声，此刻倒一言不发了，真是个没种的。沈宴鄙夷地哼了一声，手作势又要去拔枪。他没看见一道锐光突然朝他腰上扫过去，是东方烁那双特别凌厉的眼睛。

也就方无隅注意到了，他慢悠悠地坐着，慢悠悠地夹了一筷子菜，慢悠悠地盯着孟希声的怒容看了会儿，又慢悠悠地给自己挪了个位置。

其实沈宴不敢开枪，不过吓唬吓唬对方而已，让对方知道，也不是只有他们才有枪，他也有，没什么了不起的。

骂到喘口气的间隙里，双方安静了一阵，三味斋里的其他食客吓得筷子都起不动了。

孟希声嘴角耸动，终于有了回敬的时机，正要说一句“能把军服穿成个泼皮无赖，一张喊军号的嘴到处是污言秽语，山河国破不去收拾，在这儿逞威作福，这种气派，我开眼了！”

结果他才把第一个能字的气声发出来，就被方无隅拦腰截断。

“来，给东方参谋也上一壶金骏眉，算在我账上，”方无隅笑眯眯地说，“东方参谋每天给顾司令出谋划策，劳心劳力，脑子用得太多，也该喝点好茶补补。”

东方烁看向方无隅。

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刚才对骂期间，方无隅也不知什么时候移动了位置，现在已不在他自己的座位上，而是挪到了沈宴的右手边。他看到那少爷毫无畏惧，虽然在微笑，但人蓄势待发，犹箭在弦。

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居然会有这种思维，他凭什么，他能做到么。

东方烁笑了笑，把端上来的金骏眉几口喝光，这么好的茶，他直接牛饮了，喝完领着手底下的人走出三味斋。

众人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东方烁突然杀个回马枪，在临门之际，把腰上的枪拔了出来。

连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了离门最近的沈宴的后脑勺。

与此同时，方无隅就好像早就预备到他会留有一手，毫不犹豫地拔出了沈宴腰上的枪。

可惜还是比东方烁晚了一秒，要是东方烁真的开枪，那个瞬间，方无隅没办法救下沈宴。

反应过来的时候，孟希声拍桌而起，而沈宴，似乎才明白抵在自己致命部位的东西是什么，灵魂出窍般，虚汗满面。

东方烁慢慢把枪重新收好，平平淡淡地跨出门槛，好像只想教沈宴上一课：“沈巡捕还是多学学怎么拔枪吧，以免别人都拔了枪，你却连枪都还在别人手里。”

东方烁是想看一看，方无隅的反应会有多快。这少爷果然是练过枪的，不然做不到这样迅捷的手法。

方无隅慢慢把枪放回沈宴的枪套。

这东方烁。

转过头，看到沈宴还保持那个姿势不变，汗一滴滴地掉下来，活像被人扒皮抽筋了，制服里的衬衫全部湿透。

方无隅短促一笑，懒得理他，继续回头，眼神定住。

孟希声在凝视他，似乎是想在他身上看出点什么来。毕竟敢和军阀对枪的人不多，尤其刚才他是为沈宴这么做的。

两人互相欣赏了会儿对方的容颜，方无隅笑呵呵地捧住自己的脸，把它凑过去，让孟希声看个够。孟希声黑了脸，到柜台上结算饭钱，扶起还没回过神的沈宴。方无隅把扇子往后脖子里一插，上前搭手。

孟希声冷漠拒绝：“不用你扶。”

方无隅道：“我就扶。”

“别跟着来。”

“我就跟。”

“……”

两人拽着沈宴拉扯，差点把沈宴摔个狗吃屎，本来就吓去半条命的沈宴另外半条命也快没了。

这时，三味斋雅间的窗户幽幽露出一条缝，窗前站着的钱小富目送那三人纠缠着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