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遥略长你几岁，日后他便是你师兄了，希望你二人情同手足，更希望我们和睦如家人，好吗？”

语罢陆川向自家儿子看去，陆知遥心领神会，朝叶北林伸出手来，两人掌心交握。与师父有力宽厚的手不同，小师兄的指尖微凉，温润细腻如白瓷。

“多谢师父，多谢师兄。”

许久不曾开口，男孩嗓音都有些沙哑，声音低低的，那双漂亮的眼总算有了些光彩，他一舒眉，杨柳风攀上眼梢来，更像是春日锦簇的桃花瓣儿落入眼底。

天色逐渐暗了，中午去了街市的陆夫人踏着月色降临前回到府中。

陆川起初还有些担心，自己没与夫人商量过便收了叶北林入门下是否会惹得夫人不悦。谁知夫人出门回来便见了这么个漂亮孩子，左看右看都觉得讨喜，心中欢喜得很。还轻声责怪陆川没有早些与她说叶家这般境况，好将叶北林早早接回家来。

所以很明显陆川的担心多余了，夫人说完便撇下那父子俩拉着小家伙的手进屋去了。

小小的陆知遥面无表情看着亲娘的背影带着小师弟走远，转头看着明显愣住的亲爹，思索了一下还是把那句“娘看起来不要我俩的样子”给咽了回去。

陆夫人闺名颜初，人如其名，她也出落得清雅秀丽。眉目淡淡，略显清冷，听口音家乡似乎是江南那一带，仔细瞧便会发现陆知遥的眉眼跟她非常相似，清风般淡雅。

她不过问孩子的家事，只是寻了几件儿子穿不下的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摸着柔软舒适，在叶北林面前比划几下，蹲下身轻轻抚摸他头发。

“你先好生休息将身子调养回去，择日带你与知遥一同做几件新衣裳好不好？这几日先委屈你了。”

“厨房里有糕点，饿了可以先垫垫肚子。”

她身上有草木清香，还有很淡很淡的脂粉味儿，女人轻轻捋顺孩子鬓角的碎发，杏目里满是怜惜。

“没事了，别害怕，我们定会像待知遥一样待你好的。”

叶北林开始有些拘谨地攥着衣角，眼帘低垂，几乎要看不到他眼中神色。那些柔声细语是他这些时日不曾听到的，他不过五岁而已，却被迫感受人间世。孩童的防备心让他在心中逐渐建立高墙，对所有人都警觉，在忽然有人说要待他如家人时，他第一反应不是感激，而是无措。

但是叶北林也明白，那和风细雨般的话语同那些假情假意的嘘寒问暖不一样，他不知何为怜惜，却也略知冷暖。

“谢…谢谢。”

孩子伸出小手轻轻抱了一下颜初，他一时想不到该怎么称呼师父的妻子，颜初似乎猜到了他想法似的，握住一双小手轻晃。

“乖，叫师娘。”

月华悄然在天地间铺开，流水般温柔。

陆川面露歉意，揽了揽儿子的肩膀。

“知遥，师弟以后住的那个房间，我还没喊人收拾好，今夜他先跟你暂时……”

孩子喜爱热闹，八年间他都还没和小伙伴一同睡过，师弟也生的可爱，他没多思考就点了头。

碳火温暖，两个孩子裹着厚厚棉被，温热呼吸近在咫尺。

“……那个，师兄。”

“嗯？”

烛火轻晃一下，叶北林眼底都是糅碎的光晕。陆知遥从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那轮廓略微模糊却温柔。

“你长得好好看。”

没头没脑的一句，让陆知遥微微一愣，这般年纪的孩子不知何为“好看”，也不知如何回应他的赞美。不过他还不曾反应过来，就响起了身旁孩子均匀的呼吸，原来是这家伙一会儿就和周公喝茶去了。

陆知遥蹑手蹑脚熄灭了大盏的火，留了床头微弱的烛焰，微侧过身悄悄去看身旁的叶北林，他估计是太困倦了，睡得很熟。但毕竟在陌生环境里，又刚刚被安顿下来，也不见得他有多松弛，眉心微皱着，整个人几乎要蜷成一团。

但他并没有背过身去，而是将身体朝着自己这边。

陆知遥的手在空中悬了一会，终是轻轻落下，给师弟掖了掖被角。